许母一向脾气如此。
明明是在来要钱,却连点要钱的态度都没有。
环胸抱臂,靠在沙发上,掀着许暖白的底牌。
“你是我的女儿,我比别人更了解你。”
“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再搞些什么把戏?”
“你也别在我的面前卖惨,要是你的那位高先生,知道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人,只是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里跳。”
“你猜猜,他会怎么样想?”
许母恶意的笑起来,盯着许暖白,看着这个没有卸去妆容却依旧精致的侧脸。
“会不会将你赶出去?”
“许暖白,当初你不就是……将我当成跳板,然后跳到了高衍城的身边?”
“我当年没有反应过来,不代表我现在反应不过来。”
“暖白,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年轻,最有心计的女人。”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比不过。”
一连串的话,像是一颗颗冰雹,砸向许暖白的头顶。
她微微挺直着身体,转过因为上了妆而微显苍白的脸,眼珠一动。
却不是要跟自己的母亲说话,而是从咖啡店里点了一杯牛奶,在自己母近乎质询的眼光中,微微一笑。
热乎乎的牛奶很快被送到了她的手边,还有一点点烫。
许暖白索性掀开杯盖,要来了一个搅拌棒,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搅拌着,时不时用舌头去尝。
还有点烫。
许暖白索性将要来的牛奶推到一边去,微微歪头。
“当年的事情,原来您终于想明白了。”
许暖白终于露出来了面对自己母亲的第一个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底,好似整张脸都被调动起来,“恭喜您。”
许母呼吸一滞。
“我还以为您,卖掉女儿这件事情,永远也想不明白了呢。”
许母说的没有错。
在许暖白大四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她从学校回家,却发现自己的母亲也在家里,神情激动的对着几个男人吵闹着什么。
内容无外乎,手上没有了钱,欠的债还不上了,让男人看家里什么东西值钱,带走什么好了。
男人怒气冲冲的离开时,看到了站在客厅中,还穿着学校里发的衣服的她,对着里面的女人脱口大骂。
“我看你这女儿长的不错,卖了她,肯定能为你换个好价钱。”
那会儿的许母,还知道从房间内扔出一个枕头来,叫嚣着男人滚。
许暖白却福至心灵。
当天回家办完事之后,她便住在了自己家里。
她看着自己母亲每天招待一个男人来,每天又趴在厕所大吐大骂,“MD,又弄在里面了,怀孕了怎么办?”
许暖白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她拿着一笔钱,塞到了自己母亲的手上,一笔对于两个人来说算是巨款的钱,“拿去还债吧,别再借钱了。”
她依旧记得,那时候,她的母亲眼睛冒光的扑过来,握着她的手,颤颤悠悠的询问她,“这钱,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许暖白犹豫了一下,最终如实相告,甚至带着一点点暗示。
“您该知道,顾阿姨他老公,是当初那个高家的独苗,只不过离家出走之后,出了车祸。”
“那天有几个人来找顾阿姨,要把一个赌场挂在亦明哥的手底下,地下的,说这样可以解决亦明哥后半生的生活。”
“亦明哥拒绝了。”
“不过当天,那个叔叔带着我们进去参观,并且试了几把,这是试来的钱。”
她母亲看她的眼光,像是看着救世祖。
好像许暖白提醒了她一句。
这么多年来,她流连在不同的赌场之间,经常拆东墙,补西墙。
钱就像是一个窟窿,越补越大,大到连她每天带一个男人回家,都快要还不上了。
听了许暖白的话,她在第二天,就按照许暖白说的地方,去了赌场。
一开始真的赢了,赢了不少,但身为一个赌徒,过惯了刀尖上舔蜜生活,下了一笔大钱之后,然后输的一败涂地。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利滚利,钱滚钱,滚成一个她这辈子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天文数字。
许母甚至在为此东躲西藏了许久,最终被要债人下了最后通牒。
许暖白依旧记得那个人来他们家要钱时候的样子。
几个大男人,拎着锤头砍刀,将家中能搜刮的搜刮了一通,能砸的全部砸掉,最终给了他母亲两个选择。
要么选择剁手,要么选择卖女儿。
说话的这个人,带着帽子,长身玉立,穿着高档西服,从容不迫的从众多大汉堆里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环视家中一圈,眼眸最终若有若无的落在了站在一边的许暖白身上。
然后让她的母亲去选。
许暖白要的牛奶终于凉了一些,她放在唇角边,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抿着。
视线下沉,盯着杯子白色浑浊的东西,一口口的喝进去,还有点甜。
她的母亲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她早就已经见过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衍城的助理。
她早就知道顾亦明的哥哥,高家的继承人从国外学成回来了,在她大二的时候。
坊间也有不少关于这个继承人的消息。
比如他刚刚上任,就将高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再比如,这位长相俊朗,手段雷霆的高先生,实际上,是个老手S。
许暖白本来不相信的。
直到大学某天,她依旧去酒吧唱歌,见到了高衍城一帮人,开着一个包间,熙熙攘攘6、7个人,还带着几个长相漂亮的或男或女。
许暖白被他们单独点了歌,进入包间,见到那些公子哥们的底下均牵着人。
一个个跪在地面上,像是一个luo、体派对。
她一进门,就认出了高衍城。
那是一张跟顾亦明脸部轮廓有点像的脸。
与包房中的气氛格格不入,高衍城坐在一个角落里,手中端着一个酒杯,在指尖转着,时不时的抿上一口。
灯光打在了他的侧脸上,瘦削的脸庞隐约紧绷,抬起头时,露出了流畅凌厉的下颌。
也是其中唯一一个膝下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的人。
她进门时,高衍城还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
第二次见到高衍城,是在即将升上大四的某次公共课上。
他们的教授不知道攀上了什么门路,把高衍城请来教室讲课,顿时一节大课人满为患,坐都坐不下。
下课之后,许暖白听着身边的舍友满怀激动的对她说,“我原本只在杂志的封面上见过他,没有想到本人真的长的这么好,那个气质,我的天!”
“绝对是成熟男人才会有的气质!”
“还是京圈上层人家的少爷,那背景,可是咱们想都想象不到的。”
“许暖白,你说,以后什么样的女人能嫁给他呢?”
见许暖白半晌没有搭理她,舍友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许暖白,“怎么,校花小姐,你也被他迷上了。”
许暖白随口敷衍,“迷上了,迷上了。”
换来舍友的一声惋惜,“可惜这种人,是咱们平凡人家高攀不上的。”
“听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就是那个刚刚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的周栩栩,要我看,那个周栩栩还没有你长的漂亮呢。”
“你这样的长相,不去当明星真可惜了,要是哪天被大户人家的公子看上,娶回家,可别忘了咱们这几个苦逼的小姐妹啊。”
许暖白又是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那一会儿,许暖白便在暗自盘算着,若是能够接近高衍城的话,大抵是接近周家人的途径了。
当老婆,她不敢想。
当情人,怕是也难。
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只有当小M。
许暖白脑海中的一个的雏形,本想着实现的可能性不算是大,甚是到了大四的下半学期才真正正正的做好决定。
但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计划能够进行的这样顺利。
像是顺流而下的船只,风向、流水的方向,都顺顺当当。
天时地利人和。
只要她稍稍的推动一把船艄。
从看到高衍城的助理带着人来家里要债时,她就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所以她母亲指责的一点都没有错。
甚至可能她的母亲了解的还不够透彻。
她当年,为了能够接近周家,可是想到了不少的方法。
在选择男人时,将周如生本人也列入了人选的范围内。
只不过最终还是选定了高衍城。
毕竟在当年那些事情中,只有高衍城是唯一的那个局外人。
出事的时候,他在国外,就算是听到了国内的消息,也没有掺和的余地。
幸好是这样。
许暖白缓慢的想着,不然今天死的,没准就不只是周如生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