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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你让我用刀”

叶非折望着手中那把刀,目光奇异, 连语调都不觉上扬几分。

宿不平没多想, 理所当然反问道“用刀不好吗”

“邪教。”

叶非折断然吐出两个字。

废话, 当然不好。

叶非折是个剑修, 还是个天下第一的剑修。

众所周知,剑修这种生物为求剑道不吝代价, 自然也一心奉剑, 矢志不渝。

叶非折问他“你吃香菜吗”

宿不平“”

刀和邪教有什么关系

邪教和香菜又有什么关系

好在叶非折本没有指望他回答, 冷冷道“刀于剑修, 就如同香菜于常人, 都是避之不及的邪教, 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叶非折把话挑明一说, 宿不平不免有点啼笑皆非“不过你要不要看看外面局势再说话”

他们离外头只隔了一扇窗, 一层车厢。

金丹巅峰的魔修负手立在一边,身上气势却非同小觑, 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

他对面的白家父子神情诡异, 很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

他们一面深深记着白若瑜的仇,恨不得当即把合欢宗拆了解恨。

另一面又十分害怕金丹魔修追究他们的失职, 在众目睽睽下, 揭穿他们的真实身份, 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可以说是度秒如年, 非常煎熬。

而楚佑, 和合欢宗主打得正胶着。

合欢宗主为人再如何不耻, 到底还是筑基巅峰的修为,又有宗门大阵和金丹魔修为他掠阵,占全了地利人和,稳居上风。

相较之下,楚佑可以说是步步惊险,险象环生。

“楚家主明明年轻有为,待在楚家里享清福不好吗何必为了区区一个玩物,跑来合欢宗自讨苦吃”

合欢宗主故作遗憾地叹道。

与他惋惜说法不尽相同的,是合欢宗主出手时凌厉罡风,险而有险被楚佑避过,堪堪擦过他面颊脖颈,削下几缕发丝。

“好在我这人,爱才心软,楚家主愿意向我低头认个错服个软,再把叶非折拱手送上,我便可当作无事发生,不去追究楚家主的冒犯。”

倚得东风,合欢宗宗主就飘了,和在楚家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人时判若两人。

少年天才又怎么样楚家家主又怎么样如今不是一样要在他掌心底下狼狈求饶

楚佑说了两个字“啰嗦。”

合欢宗宗主不死心地左等右等,依然没等来楚佑多说两个字。

只有来势不减的剑锋,和少年人如鹰如隼般,能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的眸光。

在那种眼光下,合欢宗主觉得自己像是地上埃土。

他平生最恨被轻视,当即大怒道“好好好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我就来教教你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叶非折收回目光,脸上未有改容“我看见了。”

合欢宗不止合欢宗主一个筑基巅峰。

还有金丹巅峰的魔修,和沉淀百年的大阵。

楚佑却势单力薄,仅有他自己的一身筑基修为。

如此颓势,并不是靠一点虚无缥缈的天赋,或者摸不着看不见的意志决心能够挽回的。

“所以我要出去。”

宿不平仍拦在门帘处,手肘支着车壁,似笑非笑扫过他“凭你”

叶非折平静道“对,凭我。”

他声音像是云顶桂枝上挂的一捧霜雪,透着隔绝世俗般的寒“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他不喜欢欠楚佑的,所以他得出去解决事情。

他不喜欢欠宿不平的,所以不会接刀。

宿不平饶有兴致问道“哪怕是为此丢掉自己性命”

外面的局势,对叶非折而言,可不就是送命局

叶非折连眉都未曾抬一下“如果对我而言,送命比欠别人舒服的话,自不会后悔。”

更何况他不觉得自己会送命。

宿不平大笑起来。

叶非折静静看他笑。

好半晌,宿不平止住了笑声,自言自语道“有趣。”

他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拒绝了叶非折还给他的刀,“刀不用还我。那不是我的人情,是它自己”

宿不平眼神在“不平事”三字的篆文之上停留一瞬,若有深意,随即不再留恋“是它自己选择了你。凭本事让刀认的主,算什么欠人情”

叶非折手腕一转,将不平事这把刀掂量一番“所以它现在是我的刀”

宿不平很好脾气道“是你的。”

“我想如何用就如何用”

“对。”

宿不平琢磨着叶非折看上去一身矜贵,不像是会暴殄天物,拿它砍肉切菜的人,答应得很爽快。

他终究太低估了叶非折。

“那好。”

叶非折推开他走下马车“即是如此,你也说是我凭本事得来的刀。”

他对着乌压压的合欢宗弟子、楚白两家随侍和魔修部属,漫不经心地随手将那刀一抛“此刀”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恰在此时叶非折侧首,对着宿不平露出一个笑,眉眼弯弯“能者居之。”

他笑里有满满的挑衅,在眼里悠悠一转后,淌出了惊人的艳色。

叶非折心中轻哼一声。

这便是在剑修面前递刀的后果。

远要比给普通人递香菜要来得严重得多。

他劝宿不平下次不要轻易踩线。

不知他是怎么扔的刀,叶非折普普通通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正常人,随随便便一砸,居然刚好砸中了那金丹魔修罗央的脑袋。

罗央不是不想避让。

但他正欲闪躲之时,身形却被一股莫名其妙地大力定在了原地,不容他有半分抗拒。

于是罗央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肿起一个大包。

他跳起来,顾不上去捂脑袋,一把抓住了不平事,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睛敢朝我扔东西”

“对不住。”

叶非折毫无诚意对宿不平道“似乎没能帮你的刀找到一个好下家。”

宿不平“”

恕他直言,这山门口虽说堵了百余人,然而放眼望去,除却叶非折和那个姓楚的小子,也找不到什么好下家。

都是一样的垃圾,还需要分什么类

罗央凝视着不平事,阴恻恻冷笑“既然砸我,便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他双手稍一用力,打算把这把刀折成两半,以泄心头之恨

“啪”的一声脆响。

罗央捂着发红的脸,由于太过茫然,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的下属更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

他们看到了什么

罗央堂堂一个威风八面,金丹巅峰的魔修,用了八成的力气,居然折不断一把破刀

不不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把破刀还反过来用刀柄砸了一下罗央的脸

刀也能成精的吗

“大人。”罗央的副手吞吞吐吐,眼神闪避

“您有没有觉得这把刀,和圣尊”

有点像

后面三个字副手不敢说出来,生怕冒犯。

实际上,挤出圣尊三个字,已经是他毕生的勇气。

不久前,魔道几位大乘巅峰打来打去,始终寻不出一个能力压群魔,当魔尊的人选来。

加上天象有异,圣刀苏醒,大乘尊者们不耐烦无休止的内战,干脆一咬牙,推了圣刀做魔道之首。

为此,他们广而告之,昭告群魔,开了个万魔大会,朝拜圣刀。

罗央和其副手都有金丹境界,因此勉勉强强得了两张请帖。

他们挤在十万八千个那么多的魔修中泯然于众,和圣刀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远远远眺望,但好歹是见着了圣刀一面。

副手越看越像。

一样的细长刀身,镶金乌鞘,

就连那流线走势,花纹分布,都如出一辙,寻不出第二把。

“大胆”

罗央往副手脑袋上重重一敲,复不屑道

“你把它和圣尊放在一起比,你是在冒犯圣尊”

宿不平“”

罗央很有底气“这天下间长这样的刀海了去,莫非把把都是圣尊”

副手一想是这个道理,缩了脑袋不敢言语。

罗央“再说,莫非你是我副手,你就是天下所有人的副手莫非白家那小子名字里有个瑾字,他就是块美玉,和周公瑾是同一个人”

莫名被看不起的白若瑾“”

谢谢,他叫金法海。

罗央最后以一声力度十足的嗤笑收尾“这把刀外形和圣尊类似怎么了莫非还能真是圣尊不成”

副手信服点头,恭维道“属下愚钝,还是大人想得深看得远。”

宿不平“”

那人死了以后,魔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群魔乱舞

回去是该好好整治整治。

被这么一捧,罗央得意地从鼻尖里发了个音节。

虽然话是如此说,他还是对这把刀的邪门有点顾忌,递给副手道“你来毁了他,雪我被偷袭之恨。”

副手乖乖接过,想要依言用力时

熟悉的“啪”一声,这回他被打在脸上,左颊顿时高高肿起一片。

罗央“”

他不死心,挥挥手示意白家家主过来“你也来试试。”

白家家主看了一眼他头顶大包,和副手高肿脸颊,想临阵脱逃的从未这样强烈过。

但是碍于罗央的战力,白家家主还是忍了。

他一咬牙,一用力

依旧是“啪”一声。

白家家主肿得和副手很对称,副手肿左脸,他肿右脸。

罗央“”

如果说他先前是不死心,现在他就是单纯想看看这刀还能折腾出多少夭棱蛾子。

他向白若瑾招招手“你过来。”

白若瑾自恃自己到底不是法海,没有反掌一座雷峰塔压下去的功力,只能乖乖认命去折刀挨打。

他手还没摸到刀边,清脆的“啪啪”声就接连不断响起。

这刀对白若瑾的仇恨似乎是格外深,格外重,旁人是或打脸或打头,就他一个,从头到脚被打了个遍。

白若瑾一时间不知该捂哪儿更好,只觉得自己肿得像是个三百斤的孩子。

被打出来的的三百斤。

罗央的好奇心彻底被这刀给激发了。

他跟打了鸡血一样,挨个把自己魔道的属下,合欢宗的弟子,白楚两家的修士叫了过来试了个遍。

然后试的人统统被打了个遍。

满场鼻青脸肿,满场哀嚎遍野。

何止凄惨两字可以形容

最后,罗央把刀搁在了叶非折面前“你来试试。”

他原来恨不得对叶非折施加种种酷刑,好生折磨一番后将他碎尸万段,消弭自己被砸之恨。

奈何这刀的邪门劲儿实在是勾起罗央的好奇心。

他决定把叶非折留到被刀打那一刻,再着手折磨叶非折。

叶非折不言不语,直接伸手接过了刀。

罗央全神贯注,视线锁在叶非折身上,等着那张神迹般的脸被打肿的那一刻。

一息过去了。

乌鞘长刀安安静静躺在叶非折手上,堪称乖巧。

两息过去了,叶非折顺手一抽,刺啦一声拎出刀身。

罗央有一句话说得其实没错,凡是刀剑,大多都长一个样。

都是用明亮锋利的金属打成刃身,成器后寒光如雪,刃明如水。

就连夸赞好刀好剑,用的也都是千篇一律的吹毛断发,锐不可当。

叶非折手中的这把却不一样。

从刀鞘最底部一处花纹开始,分明是装饰性质的花纹,却像把“老子天下第一”几个字明明白白刻在刀鞘上。

煞星。

叶非折见着刀后,脑子里第一个跳出的竟是这个想法。

这把刀真像绝世的煞星。

有最浩瀚无边的力量,也有最凶邪偏门的狠性,就看持刀者能不能压住这把刀。

云端地狱,都在持刀者的一念之间。

好则睥睨众生,坏则被反噬到神魂无存。

三息、四息、五息

罗央一行人等了又等,将眼睛揉了又揉,就是没等来熟悉的“啪”。

叶非折和刀都完好无损。

他悲愤又不可置信,甚至顾不得维持自己金丹巅峰的派头“你你你,和这把刀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关系”

宿不平不知何时下了车,朝着叶非折缓声一笑。

“我与你说过,是刀自己选择的你。”

他轻蔑地压回嘴角,好似对眼前一场混战不齿极了“凭那种货色想做下家,想得太美。”

宿不平没有说谎,叶非折意识到。

他握住那把不平事时,由心里生出了一种天生的契合,如春天的桃花遇上春天的雨露,秋天的枫叶遇上秋天的风,上弦的半月配上下弦的月。

那是种紧紧联系的,不可拆分的命定缘分。

那是他的刀。

叶非折望着不平事,突然有了那么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知道他有一把名为千岁忧的本命佩剑。

他知道他习剑百年,不可能再改剑易刀。

可是这把刀,就该是他的。

“你是死人吗”

罗央暴躁地甩了两下鞭子,在空气中摔出响亮鞭花“没听见本座给你脸,问你话再不说话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张脸了”

他长鞭成雷霆之势,如灵蛇如蛟龙,往叶非折面门处飞贯而去

“我是不是死人,你这不就知道了”

叶非折面对挟汹汹之势而来,能把筑基修士也吓得下跪求饶的长鞭,竟是夷然不惧。

长鞭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之遥。

在场许多人都闭上眼睛,不再敢看。

美人毁容,如美玉崩碎,总是令人心痛的。

然而跌破眼珠子的一幕发生了。

叶非折依然站在原地,未曾改过姿态距离。

与他相反的是罗央。

他身影向后疾退,急缩的长鞭快到近乎化成残影,猎猎地斩破空气,卷起一道道照面生疼的劲风。

发生了什么

白若瑾把眼睛都揉肿了也没能想明白各中关窍。

以罗央的修为,对付一百个一万个叶非折,都是闭着眼睛手到擒来。

但是观罗央刚刚的表现,显然是叶非折手中有他也要退避三分的杀招,才急急忙忙避让。

叶非折手中有什么杀招,能威胁到接近元婴的罗央

只有叶非折和罗央两人知道。

是一道无形剑意。

剑修最可怕的地方,永远不在于剑招本身,而在于剑道上能领悟到多少真意。

叶非折渡劫前的天下第一不是一个虚名。

他于剑意上,自然最凝实,最锋锐,早八百年达到剑不出鞘,剑意杀人的水平。

虽说异世界修为全失,须得从头来过,但叶非折剑意依旧在。

那缕剑意不多,然而对于罗央而言,就如同最森严的壁垒,压得他无法喘息。

那不是他能够窥知的领域。

天道的运行,自然的法则,日月星辰的迁移,尽在这一剑之中被打破,被打乱。

这一剑本就是逆天而行,狂得傲得将约定俗成的规定也践踏在脚下。

所以这缕剑意不受境界束缚,叶非折一个普通人使来,竟然能够连跳几级直指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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