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经过半年多的治疗, 倪歌的厌食症已经痊愈, 虽然胃口依旧不大,但不会再看到食物就恶心想吐,也不用勉强自己去强塞到嘴里机械地吞咽了。
她每顿饭按时吃, 身体素质也比之前好了些。
除夕过后,倪歌再一次去了戴岳松家里,这次姚岚对她说, 她后天要出国一趟, 可以带倪歌一起去,到时候允许她去陈斯越在的那个医院,
在不让陈斯越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地见他一面。
这对倪歌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那天从戴岳松家里出来后就立刻回到家收拾东西, 因为这件事, 临走的这两天倪歌都没睡好。
她在激动的同时, 也会担心。
她生怕中间会出什么差错, 让她错失可以见到他的机会。
倪歌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等了两天, 在第三天上午, 她终于跟着姚岚上了飞机。
十二个小时的航程, 对倪歌来说很漫长。
明明快一年没有他的日子也都这么过来了, 可这会儿她却觉得时间过的太慢太慢。
这十二个小时里,倪歌都没有合眼睡觉, 到了饭点也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东西垫肚子。
因为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吃下去。
只要还没见到他, 她就放不下心来。
姚岚这次出国是参加一个心理学的研讨会, 她本来是想等会议结束了, 再亲自带倪歌去医院看陈斯越。
因为她不放心让倪歌自己去。
可倪歌明显等不及,无奈之下,姚岚把行李放到酒店后就带倪歌去了医院。
她们到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寒冷的冬天里太阳高挂在天空上,格外温暖。
医院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树木,哪怕是冬季,也有绿树散发勃勃生机。
姚岚拉着倪歌停下的地方,脚边横着一排冬青,她都还没说话,倪歌就已经发现了那个背对着他们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男孩子。
她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知道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脑袋上戴了顶毛线帽子,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望着他面前那棵上百年的树木发呆。
不过现在那棵树的枝桠上光秃秃的,没有生气。
倪歌的眼角立刻就红了。
她站在离他不是很远的地方,他们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可她却只能这样偷偷地看着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她沿着种有冬青的那条路慢慢地往前走,头却一直扭向他的方向,目光始终在他的身上,不曾移开。
随着她的移动,倪歌渐渐地看到了他的侧脸,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巴……
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倪歌终于肯停下来。
姚岚已经走到了对面的一处长椅上坐下来等着倪歌,她知道倪歌适当的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所以并不过多打扰。
倪歌抬起手来,她的指尖在空气中轻微地动了动,在现在的角度上,她刚好能抚摸上他的脸。
少年的脸色苍白,好像比几个月前又瘦了,身上那件羽绒服穿在他的身上有点肥。
她知道他是谁。
“陈斯越。”她在心里默默地喊他,“陈斯越。”
一遍又一遍。
“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她在心里乞求。
明明知道他听不到,也明知道自己不能被他看到,可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希望他能看过来。
过了会儿,本来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的男孩儿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扭过头来,看向这边。
倪歌那一瞬间飞快地蹲在了地上。
她咬住自己的手背,低声呜咽,泣不成声。
面前的冬青完全把她藏了起来,陈斯越什么都没看到。
他站起来,受着心里那种直觉的驱使,抬脚往这边走过来。
只不过刚走了几步,门口就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小护士,扬声冲这边喊:“hey, chen, it\s time for
psychotherapy!”
陈斯越停下脚步,抿了抿唇,在原地顿了几秒后,转身离开,朝着小护士的方向背对着倪歌走去。
在进去之前他还是觉得有些怪异,扭头往这边看了看,依旧只看到了满院子的冬青和树木,陈斯越这才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医院的走廊里。
倪歌蹲在地上,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姚岚让她发泄了会儿才走过来,带着她离开。
倪歌回到酒店后关好自己房间的门就无力地坐到了地板上,她抱住自己,一想到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场面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七八岁那年,他们一起堆房子建城堡,一起吃棒棒糖一起说话,到前年的十月一那天,她再次遇到他,他陪她过生日,带她吃饭,和她逛街看电影坐摩天轮,骑单车载她,跟她一起在书店看书学习,给她买早餐,给她快乐和温暖,说喜欢她……
那么多的事情,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倪歌哭的越来越厉害,她开始胸闷,自己不断地捶打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止不住地咳嗽干呕起来。
……
陈斯越新的心理医生其实是个美籍华人,男人不到五十岁,性格很温和,这次陈斯越一踏进去他就看出了他有心事,便问他:“方便和我谈谈你心里的事吗?”
陈斯越抬眼,“我感觉到了倪歌在附近。”
说完他就苦笑,“她怎么可能来这里,也许是我太想她了,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