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娃娃,算是她真心实意送给高衍城的唯一礼物。
当初走的匆忙,没有来的将东西一并带走,临走前,她曾经留下了高衍城的家门钥匙给祁羡,拜托他从高衍城的房子里,将那两个娃娃拿出来,通过杜郁崇,回到她的手里。
她摆放在床头,每天回到自己的房间中,都能看到两个笑的灿烂的小人。
好像这样,才有了点说不清的念想。
可这念想对着谁,连许暖白都说不清楚。
她喘息一声,将即将溢出喉咙口的声音咽回肚子里面去,低头,按上高衍城环抱住她的手臂,神情复杂的扳住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
疲惫一般。
“高衍城,这样没意思。”
“我真的累了,不想再陪你玩什么游戏了。”
游戏?
高衍城的神色骤然阴沉下来,蓦然扳过许暖白的肩膀,动容之意藏在沙哑的声音中,他微微低头,尽量与许暖白平视。
“所以你跟我,都是游戏?”
许暖白闭了闭眼睛,睫扉在眼睑处,轻轻的颤抖着,房间中的灯光顺着睫毛往下滑,打在一望无边的眼底。
那里早已经被掩去了情绪。
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平淡无痕。
“对,都是游戏。”
“高衍城,你何必问我。”
许暖白在高衍城的锁视之下抬眼,坚定无比的盯着他,出口说道。
“您比我更清楚。”
“您不是已经调查明白了么?当初我是怎样来到您的身边,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见高衍城听见她这话,眼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像是天上的星光变成陨石,发光发亮不过只是一瞬间。
许暖白顿时觉得爽快,扭曲的爽快。
她近乎恶意的说着,“您若是不知道,我还可以告诉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也不愿意在跟在您的身边了。”
“您对我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我接近了您,才能接近周家人,才能给予他们最后一击。”
“谢谢您,高先生。”
久久的沉默。
一同横在两个人的中间的,还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许暖白站在悬崖的另外一头,剪断了唯一的绳索。
噼里啪啦。
几声乱响后桥塌了,砸在了悬崖峭壁上,也断了高衍城唯一的路。
沉默之后,率先开口的还是许暖白,她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高衍城的手甩开,“我困了,要睡了,您走吧。”
说着,许暖白甚至不想管身后人怎么样,转身就要往自己的床头走去。
才走了两步,又被高衍城扯住手腕。
她回头来,只见高衍城站在原地不动,然后缓慢的关上了许暖白房间的门,上好锁,眸光沉黯如雾气最深浓的夜晚。
就连嗓子,都像是用磨砂纸细细磨过的。
“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感情么?”
许暖白别过头去,用侧脸对着高衍城。
“没有。”
高衍城呼吸一窒。
然后沉沉的笑起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宁可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也要将他生下来?”
高衍城一边说着,一边欺近许暖白,两个人的鼻翼靠在一起,他甚至能够呼吸到许暖白身上带着点点沐浴清香的身体。
“当初生周周的时候,你是怎么样的表现,宁可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孩子打掉,现在为什么不这么做了?”
高衍城用手掌细细摩挲着许暖白的下颌与脸颊,贴着许暖白的嘴唇边,“你既然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困惑,却又肯吃下生孩子之苦,这不合理。”
许暖白的心跳近乎快要跳到了喉咙口。
高衍城离的太近,人又太敏锐,好像她的任何反应,都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心中。
可这偏偏是,许暖白最怕演变成的关系。
她心里一狠,别过头去。
“还是那句话,您别想太多。”
“我瞒着你留下这个孩子,不是因为对你存在什么特别的念头。”
她兀自轻颤睫毛,似乎不想让高衍城注意到她情绪的幡然变化,“而是我第一次生孩子,很危险,差点死在了病床上。”
“医生告诉我,我的子宫很脆弱,让我想清楚,我如果打掉孩子,可能会一尸两命。”
“我是自私而且惜命的人。”
高衍城神情大动,他蓦然捏住许暖白的下颌,强迫她的视线转过来跟他对视,“你看着我,把刚刚的话再重新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也无所谓。”
许暖白忽而盯着高衍城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黑洞洞的眼眸中她的倒影,“如果能打掉这个孩子的话,我一定会打掉的。”
“不打掉它,不是因为我对你存在什么感情余念,而是因为我……”
“自、私、且、惜、命。”
高衍城的手指颤抖起来,从指尖,到泛着光芒的瞳眸,再到一颗心。
他颤颤悠悠的后退一步,呼吸骤然急促,背脊撞在冰凉的墙面上,顺着背脊线条,一阵阵的往全身渗透凉意。
然后腿脚一软,堪堪用墙面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这样风光的一个人,露出如此颓唐的神情,是许暖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许暖白紧紧抿着唇角,灯光打在她纤长的睫扉上,在眼底印下点点黑影,郁郁憧憧,尽是高衍城一个人。
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不能够动摇。
高衍城低垂着头,灯光将他的脸色衬托的苍白,“许暖白,你说错了。”
“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搞错了。”
“从一开始,安排这些事情的人都不是你。”
高衍城声音喑哑,眸光此刻刚刚从古井中捞出来的,深沉的盯着许暖白的肚子,伸着手,似乎想要抚蹭一下,见到她下意识的后退,那只大手悬在空中。
然后又缓慢的放回去。
人缓慢的站直身体,说着,“你之所以从一开始能来到我的身边,不是因为你为了接近周家人而来到我的身边。”
高衍城声音一顿,见许暖白不说话,又靠近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吹着气。
“而是因为,我故意给你母亲设了个套,让你不得不来到我身边。”
许暖白惊讶的抬头,似乎不敢相信。
明明是她……是她刻意引诱她母亲去赌博……
许暖白忽而想到,在引诱她自己的母亲之前,她曾经拿到的那笔钱,那笔不菲的,用来勾引她母亲的天大的横财。
一瞬间,她连说话都磕绊起来,“是……是你。”
两个人的嘴唇并没有真正的碰在一起,但是高衍城却不断的用的薄唇摩挲着许暖白唇角干裂的皮,享受着两个人气息交融的样子。
“许暖白,不论是怀着什么目的来到我的身边。”
“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
他说着,单手捏起她的脸颊,然后轻盈的一吻沾上她粉嫩的唇瓣,在她因为震惊而僵硬时辗转加深。
他的眸光暗暗的,盯着许暖白,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许久之后,他放开许暖白的嘴唇,用手指轻轻摩挲,用充满欲|望的沙哑声音对她低喃。
“许暖白,我不相信你。”
“你可以骗我说,对我没有感情,可是你的身体说不了慌。”说话时,高衍城的气息滚烫至极,黏在许暖白的耳垂上。
“你很敏感,耳垂稍微拨弄一下,便会心跳加速。”
“动情的时候,会神色迷乱的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喘息。”
“高|chao的时候,脚背会绷直,脚趾会蜷缩,至少在半分钟内会失神,还有……”
“高衍城!”
高衍城话语一顿,暧昧的笑了,温声道,“阿白,你的反应不可能是假的,动情的表征也不可能。”
他凑近许暖白的唇角,薄唇上压,摩挲片刻。
“好好休息,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高衍城一步步的从许暖白的房间中走出去,关上门,一点也没有迟缓。
……
在高衍城的有推波助澜之下,网上的传言愈演愈烈,像是一把火,从线上烧到了线下。
甚至烧到了周栩栩的家里。
刚刚失去一个长孙的周家,正处于沉痛之中,他们送周如生去火化,却被记者们堵在了火葬场的道路上,分明是白事,却被询问的过多的,是红事。
他们尖锐辛辣的询问周栩栩,对于高衍城网上发出来的小客栈怎么看,是不是婚期将近了?
周栩栩百口难辩,却又不想承认跟高衍城的关系走到了尽头,只好勉强的说道,“现在家里出了事,衍城体谅我,结婚暂时还不考虑。”
但这样一来二去,周家还是受到了的前所未有的影响。
周家老爷子在出了头七之后,立刻大病一场,躺在病床上,睁着枯老的眼睛,抓着周家二媳妇,恳切说道。
“给……给我把长谦找回来!”
周长谦是周如生的堂弟,周栩栩二叔的私生子,但是源于放荡不羁,跟小姐厮混在一起嫖|娼,被抓了一个正着,原本周老爷子想要搭救,却被心爱的大孙子吹了风,愣是没把人捞出来。
等周长谦出狱后,人也没有了踪影。
短短一晃,竟然已经有些年头。
周栩栩的母亲闻言面色一变。
周老爷失去了一个孙子,在这种节骨眼上要把自己的私生子召回来,什么心思,在场的都不是糊涂,都能够看的明白。
她面色不愉,碍于在场周家人众多,不好发作,只是旁敲侧击,“这个,父亲,长谦这个孩子已经失踪了许多年了,现在再去找,只怕也找不回来了,何况当年咱们这样对他,那孩子愿不愿意回来也还未知。”
她缓和下来语速,拉过周栩栩的手腕说道,“父亲您指望一个私生子,倒不如指望您孙女,栩栩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等她嫁进了高家,生了儿子,咱们家还能发愁没有继承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