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城表面上的冷静,变成了心中最疯狂的前奏,他真的惹不起,想把自己的衣领从高衍城的手心中抽出来,用了几次劲,都挣脱不得。
“那什么……许暖白,”犹豫了很久,祁羡开口。
“那天我只是将她送到了机场,但是飞机票是她自己买的,她的名字,买的去……申城的票。”
高衍城猛然松开了扯住祁羡的衣领,转身开始打电话查航班。
“对,没错,到申城,”高衍城站在警察局的大厅里,神色阴沉的骇人,“一个个的查,从什么地方转的机,下了飞机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晚上,高衍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宿在了公司的休息室里,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仿若他的世界中没有了白天与黑夜。
直到某天,高衍城的母亲打来了电话。
铃声轰炸了高衍城助理差不多十几分钟,无奈之下,助理只好将手机转接到高衍城的专机上,“高,高先生,您的电话,您的母亲。”
高衍城彼时埋首在一堆文件中,从高高的签名文件中抬头,随性的接起来电话,却不说话。
那头依旧的女人声音中,带着些成熟。
“衍城,你在影视城那边的项目结束了,就回来吧,周周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哭着找你呢。”
高衍城的声音疲倦又冷漠,“手上的事还没有办完,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去。”
“劳您牵挂了。”
感觉到高衍城又要挂电话,高母头一次失了冷静,“你就算是不为我们考虑,也要为你儿子考虑。”
“周周才多大一点,正是需要母亲父亲关怀的时候,你常年在外面胡作非为,将来周周长大了,不会恨你这个父亲?”
周周。
提到这个名字,高衍城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机,一瞬间碰到了音量键,将高母的声音无限制的放大,仿若苍白无力的嘶吼。
高衍城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转而站在高层楼排之前,这段时间,他甚至将S城的主要办公业务挪到了影视城这边来。
似乎在逃避见到周周一样,他甚至连周周的电话都不接。
周周的身上,有着太多许暖白的影子,佣人无数次的通过助理跟他传话,说周周很聪明,比别的孩子要聪明的多,学东西总是能够快人一步,还特别不容易受忽悠。
每每听到这样的形容词,高衍城便心如刀割。
孩子的性子随妈,尤其是生气时候的那双眼睛,晶亮透彻,黑玛瑙一般的眼珠里,藏着难以掩盖的狡黠。
一模一样。
“他现在还小,可长大了之后,自然会明白。”高衍城沉着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
“没有了许暖白,他的出生没有意义。”高衍城望着楼下的灯火通明,冷静的对着自己的母亲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周周为什么叫做周周?”
在电话的那头,高母一怔。
当年给周周起名字的时候,她连带高家的祖父想了无数个名字,翻着字典,甚至托人去人测算,但问到高衍城时,他只是随口一想,就定下来了孩子的小名。
就叫周周。
“不是因为,周栩栩姓周,而那会儿,我看你还比较待见栩栩?”
站在这头的高衍城笑了。
“周周出生的日子,是阿白到我身边一周年,阿白天生体质难以受孕,我给她吃下了促排卵的药物,这才顺利的生下了这个孩子。”
高衍城的目光悠远的盯着仅有几颗星星的夜空,最高处,挂着一颗闪亮的星星。
“我用一个孩子,整整拴住了她快两年。”
他眯着眼睛,大抵能够猜到那边的神情,从容不迫的开口,“好不容易,她就要永远跟在我的身边了,我活着一天,她就要在我身边一天。”
高衍城声音一顿,再睁眼时,已是眸光炯炯,“我若是死了,我会拉她下去陪我。”
他忽而沉默。
沉默拉长了电话两头人的距离,高衍城再也听不到电话那头自己母亲的动静,随口道了一声再见,然后果断结束了通话。
也将自己母亲的声音结束小小一个手机里。
高衍城打开了高楼的窗户,凉风顺着小风闯进来,侵入到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越是寒凉,越是清醒。
清醒的看着自己步入深渊。
挂断电话之后,电话那头的女人因为震惊,缓缓后退了好几步,人陷在了沙发里面,捂着胸口,瞳眸震颤着,久久不能平息。
“药……药……”
身边的佣人见到高母情况不对,连忙找到药物,捏着她的嘴唇灌下去。
几分钟之后,高母这才从急促的喘息归于平静,但人却还是坐在沙发上,身体僵硬。
一个佣人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心疼的给高母披上一件外套,“是衍城少爷?他还是不肯回来?衍城少爷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心脏病,哪能这样受刺激?”
“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夫人。”
高母却惨然一笑,转而去看自己身边的佣人,从肩膀上推下佣人身上披过来的衣服。
“你跟了我许多年,你来说说,衍城的性子,倒是是像我,还是像他的父亲?”
佣人没有想到高母挂断电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这个问题,冷不丁一怔,然后讨好的笑着,“衍城少爷从小就格外聪明灵慧,我看是像夫人多一些。”
高母的眸光幽幽的,“他还是像他父亲多一些,当年他的父亲,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跟家族人决裂出走,我多少次的派人去拦截阻挠他们的生活,只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谁知……”
高母声音一顿。
“那个男人却宁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也不肯回来接受这一端婚事。”
“衍城跟她的父亲,何其之像。”
高母久久的喟叹。
“罢了罢了,”她环顾四周一圈富丽堂皇,却连一点点家的气息都没有。
“我跟那个女人斗了那么多年,反倒成全了他们一对宿命鸳鸯,一个个的早早离开,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谁还能够跟死人发脾气呢,最多也就是跟活人发发牢骚。”
知道许暖白离开时,人已经走了几天了。
那天别有意味的对许暖白说出来的那些个虚虚实实,无外乎就是想让她打退堂鼓,却没有想到,许暖白的性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刚硬一些。
公司中,高衍城站在高楼之上呆了很久,刚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面,便能听到了助理的声音。
“高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您今天晚上,要不要回家?”
高衍城手中还握着一根钢笔,闻言抬头,眸光放在了助理的身上,然后低下头去,“你先走吧,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了。”
助理只好无奈的离开办公室,中间还没有帮助高衍城带上房间的门。
高衍城不想回家。
只要一回家,满屋子都是许暖白的气息。
冰箱里面放着的东西,是她喜欢吃的,枕头上面有她掉落的黑色头发,一根又一根,甚至连枕头底下,还藏着他们两个人领过的结婚证。
高衍城本来想着,许暖白只是利用这个结婚证去作伪证,却没有想到她这样珍重的藏在了枕头底下。
如今那东西放在手心中,都觉得沉甸甸的。
高衍城碰也不敢碰。
更不说,放在床头的布偶娃娃,那是许暖白虚与委蛇一般的说,“既然真的结婚了,总该有点人气。”
空荡荡的一间房子里面,没有结婚照,没有两个人喜气洋洋的装扮,许暖白便自作主张的在床头放了两个布偶娃娃,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高衍城为此还笑她也有幼稚的一面。
许暖白只是笑着,“高先生,您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以后可能会见到的更多。”
深夜里,高衍城忽而觉得血气上涌,明明已经觉得助理的要求,但还是亲自下楼,取来车,赶往自己的家。
家里一切照旧,东西依旧是知道的模样,没有动过地方,自从许暖白离开之后,他也没有真正的回来过。
高衍城走进房间,打开卧室的门,打开灯,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忽而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地,只有床头之上空荡荡的。
许暖白买的布偶娃娃不见了。
两个娃娃,都不在自己应当在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充斥了高衍城的胸膛,带着旋,发着抖,他红着眼睛,失控一样的将床上的东西一个个的翻找出来。
床头柜里,没有;枕头旁边,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将家里扔的一团乱,最终也没有见到那两个娃娃的踪影。
高衍城颓丧的坐在床边,颤抖的想着。
许暖白,你就这样走了,连点念想都不肯留下来,你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