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抚蹭在她的唇角边。
热息一丝一丝,从男演员唇角的缝隙中溢出来,拂过许暖白的耳垂,“别紧张。”
紧张?
怎么可能。
可当男演员的嘴唇即将碰到许暖白的唇角皮时,许暖白猛然一睁眼,下意识的伸出双臂,将男演员推开。
她自己也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
“卡!”
导演站在监视器的后面大叫,“许暖白,你怎么回事?”
许暖白微微敛下眉眼。
在男演员刚刚靠近她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蹦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更高,更俊朗,连身上的味道,也比男主角身上的味道好闻一些,动作也比男演员粗暴许多。
许暖白摇了摇头,还未说话时,那厢男演员已经给出了解释。
他看着许暖白,微微一笑,紧着跟导演打招呼,“导演,这场戏,能不能真的亲上去?”
“毕竟若只是借位的话,我跟许暖白都没有办法很快进入到状态中。”
“你说对不对,许同学。”
许暖白瞥他,不说话。
导演兀自思索,豆大的瞳仁在两个人的身上逡巡片刻,枯瘦的手指蓦然朝着监视器上的某处一按。
监视器骤然关闭。
他从监视器的背后走出来,却不看演男主角的演员,而是转向许暖白,手指指向一边的空地。
“你们两个,现在到这边演一遍,可以的话,再到镜头前。”
不说是同意,还是拒绝。
众目睽睽之下,许暖白和饰演男主角的男人走到空地上,硬着头皮。
先从一个拥抱开始,紧着男演员单手抱起来许暖白的身体,将许暖白抵在桌角上,盯着许暖白的双唇。
红润细嫩,镶嵌在尖俏的小脸上,她的神色迷离,想要说话时,唇角轻启,隐隐约约透出点温热的小风。
鬼使神差的,男演员似乎忘记了他现在还在演戏,蓦然低下头去。
青年时期的念想,是根植在大脑深处的一根引线。
他不能被人碰,尤其是不能被许暖白碰到,一点即燃,只想将这个得不到的人揽在怀里,狠狠的压在桌面上亲吻。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这一次,嘴唇还没有碰到许暖白身上的一根汗毛,脸上先挨了一巴掌。
“啪。”
一个红色的巴掌印留在男演员的脸面上。
男演员的眸光瞬变。
他尚未说话,身边的经纪人立刻冲出来,对着许暖白指着鼻尖骂,“你怎么打人啊,你不知道身为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脸面么?”
“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火到半边天的演员啊?不就是在微博上面有点小名气?”
许暖白的眸光清澈,手指还维持在空中,许久之后,这才咬着下唇,放下了自己的手掌,低下头去,对着男演员。
“对不起,唐突了。”
导演适时的插话,先让骂骂咧咧的经纪人带着男演员下去休息,然后盯着许暖白半晌。
“你今天的状态不对,与平时截然不同。”
“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暖白自然不能说,话冲到唇角边,却又打散了,掰碎了,硬生生的往喉咙里面咽。
她低着头,对着导演微微鞠躬,“对不起。”
导演叹息。
“本来今天没有你的戏份的,这只是临时加戏,既然你状态不对,这场就改到明天。”
“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这个中年男人转而重新走向监视器,忽悠身边人准备开始下一场戏份,男主角和自己母亲的戏份。
男主角坐在一边,盯着许暖白,不知是气愤,还是其他什么情绪,眼睁睁的看着许暖白离开剧组。
一眼都不肯移开。
许暖白穿好衣服,重新带上帽子。
尽管她现在已经有了些知名度,还是还达不到大热的程度,至少走在街面上,至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轻易的认出来。
她走的很慢,百无聊赖。
三点多钟的冬天下午,还是不够暖和,凉风迎着脸颊,微微干涩。
影视城旁边是一片风景名区,到处都能够看到人造景观,如人造宫殿,人造长城,甚至还有一片桃花林。
传说某个卖出4亿多票房,只有里面的景观能够夸一夸的院线就是在这里拍出来的。
许暖白走着走着,不小心竟然溜达到了派出所。
位于影视城内部的,小型派出所,只一个小小的门脸,里面待着两三个穿着制服喝水的警察。
透过派出所的门面,许暖白看到了一个熟人。
非常巧合的是,那个人也看到了她。
祁羡。
看到她的一瞬间,祁羡拉开了派出所的门,走了出来。
“许女士,好巧。”
许暖白对着祁羡微微点头,用下颌点了一下派出所,“你不是在这个点工作的吧?临时窜岗?”
祁羡笑着,“正经八百的工作,”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袋子咔咔乱响,“来送材料。”
“你呢?来拍戏?”
许暖白唔咛一声,敷衍潦草,“……嗯,拍戏。”
“怎么,这不是你的工作,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许暖白抬了抬眼睛,“没有,今天没有什么状态,被导演逐出来了。”
祁羡笑笑不说话,“想象不到你们这些演员们的生活,每天为了一个咖位争的头破血流,然后白天还要打扮的光鲜亮丽,站在镜头前装姐妹花。”
“累不累?”
许暖白并不正面回答祁羡的问题,反倒询问祁羡。
“你呢?”
“S城那么好的工作,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背景,却将自己放逐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每天面对那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邻居打架,明天明星撕逼,累不累?”
这话噎的祁羡说不出话来,只恨恨的嘟囔一声,“要不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隔壁学校的文科女,一个个牙尖嘴利,空有大道理。”
许暖白异常鄙视的扫了一眼夸夸而谈的祁羡。
“好巧,我也很讨厌隔壁学校的理工男,一个个空有理想抱负,实则木讷不懂情趣。”
“还有,我不属于文科,我是学艺术的。”
祁羡:“……聊点正经话题。”
许暖白:“好,那你今天过来送什么资料?”
祁羡的神情变了变,“本来不应当告诉你的。”
“毕竟你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许暖白蓦然在原地站定,低着头,扯住了祁羡的衣角。
凉风顺着脸颊刮过去,像刀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间挤出来,“跟……周如生有关系?”
祁羡点了点头,“今天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要我们暂时放了周如生,因为当事人赵小姐还没有清醒,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取得证据。”
“有人出面保释的情况下,只能暂时放人。”
许暖白只觉头脑中最后一根线骤然断裂,裂成片片碎渣,与尘烬融为一体,肉眼难辨。
出面保释周如生的人,许暖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只是没有想到,高衍城的速度这么快。
祁羡径自说着,一转身,便见许暖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下意识的询问。
“许女士?”
许暖白抬头。
站在一棵枯木之下,几片枝条掉在她的肩膀上,沾在在她漆黑如墨的长发上。
那枝条往下滑,被长发绊住枝桠,动弹不得的吊着,晃荡着,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度。
这枯枝生不逢春,便被许暖白的头发丝绊住了脚步,从此再无抽枝发芽的可能性。
许暖白浑然不觉,微微歪头,勾唇,清纯散漫,却又嘲弄十足。
“没有证物?”
“我的手上,就有证据。”
“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吧。所以,你们在放人之前,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祁羡微微一愣,然后笑起来。
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笑起来的时候,恰好与身上的制服形成相反的映衬,制服颜色越深,牙关越白。
嘴角边,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小小的酒窝。
“直觉告诉我,来找你是对的。”
许暖白眯了眼睛,便见祁羡对着她伸出手,“所以,证物呢?”
她轻轻叹气,“今天晚上,就能给你拿过来了。”
“别急。”
何况,她才应当是着急的那个。
周如生一天的逍遥日子,她就会有一天活在梦魇里,等待有个人打破厚重的龟壳,拉出她来。
晚上,许暖白还跟祁羡吃了个饭,走出门口,隐约感觉到背后有灯光一闪,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身边的祁羡问到,“怎么了?”
许暖白摇头。
“没事,走吧。”
夜幕降了三分,祁羡提出要送她回酒店,被许暖白拒绝了,她跟祁羡两个人分开在影视城的岔路,在余光中见到一辆黑色的车。
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高衍城的助理从车上走下来,恭敬的站在许暖白的身边,一个眼光都不曾给站在一边的祁羡。
“许小姐,您该回去了,先生在等您。”
祁羡站在许暖白的一边,只觉得诧异,下意识的询问,“这个人是谁?”
许暖白低垂眉眼,轻声应声,“嗯。”
并不过多解释,而是伸着手,跟祁羡摆摆手。
然后坐上高衍城助理的车,一路回到了高衍城位于影视城旁边的公寓。
栋栋楼盘,灯火通明。
她又回到了27层。
打开门之后,周栩栩和高衍城两个人都在里面。
周栩栩听见门的动静,似是惊讶,看见许暖白时,惊叫一声,缩进高衍城的怀里。
“她……她怎么回来了”
许暖白站定在门口,盯着室内的两个人,周栩栩的身上裹着一层浴巾,薄薄一层,遮不住身上的皮肤。
身上带着一层红,浴巾之下露在外面的背脊上、脸颊上,像是被人打破了柔嫩的蛋壳,露出内里白皙的蛋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这种红是高衍城弄上去的。
许暖白别过视线。
紧着便听到高衍城的声音,甜言蜜语,都是说给周栩栩。
“她不回来,今天晚上你若是难受了,谁来照顾你?”
周栩栩顿时又是撒娇嗔怪,“真讨厌,谁说我今天晚上一定会难受?”
助理从房间退了出去,顿时就剩下许暖白跟他们两个人。
许暖白规矩的脱鞋、脱衣服,人还未站稳,便听到高衍城的质询,“去哪儿了?”
“拍戏。”
高衍城冷笑一声,“拍到现在?”
许暖白佯装不明白高衍城的态度,“碰到了一个熟人,然后吃了顿饭。”
顿了顿,“毕竟中午看见某些人吃饭,饿的不行。”
高衍城呼吸一窒。
“什么熟人?我看八成是熟哥哥吧?”周栩栩言笑晏晏的,扯着高衍城的外套,将自己包裹在里面,“小许也到了发春了时候了。”
一字一句,均是针对。
许暖白抬头看人,然后低下头去,“现在还没有到春天,但是屋内却已经有了春天的温度。”
她声音一顿,别有所指,“可能是有的人体温太高了,降降比较好,毕竟是人,不是猫猫狗狗。”
指桑骂槐,许暖白并不逊于任何一个人。
这话一出,周栩栩便恼了,刚想发作,却又眼珠一转,靠进高衍城的怀里。
“衍城,你看她。”
高衍城拍了拍周栩栩的背脊当抚慰,冷着声音。
“出去半天,牙齿倒是伶俐不少。”
许暖白抬着眼眸,跟高衍城对视。
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在这一刻涌上喉咙,许暖白说不出话来,抗拒的后退好几步,别过头,硬挺着,一声不吭。
许是源于怀中还有一个周栩栩,许是其他,高衍城眯着眼睛,盯着许暖白,缓声询问。
“在闹脾气?”
许暖白不说话。
却听见高衍城的声音沉着,像晨钟暮鼓,一下下的敲在许暖白的的身上,“阿白。”
“什么时候,轮到你可以闹脾气了?”
许暖白骤然转过身来,盯着高衍城。
哪怕是养只猫,养只狗,还能够有不高兴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再怎么卑躬屈膝,放弃尊严,她也是一个人类。
有着活生生的心脏和血脉,也有生命迹象的,人类。
许暖白红着眼眶,抿着唇角。
高衍城却不看她。
他带着怀中的周栩栩,缓慢的往卧室走去,视线一丝一毫都没有落在许暖白身上,却让许暖白跟上。
许暖白默默的跟在身后。
主卧室很大,许暖白没有进去过,因为走到门口,她便听到了高衍城的声音,“你等在门口。”
许暖白的身体一僵,然后低着头,迟缓的,弯下自己的膝盖,找来一个小坐垫,坐在了门边。
眼睁睁的看着高衍城抱着周栩栩,然后两个人滚在同一张床上,交缠在一起。
门开着,声音的传入许暖白的耳中,每声每调,都是甜媚。
周栩栩在床上与床下截然不同,大抵是知道许暖白还等在门口,更是放开了声音。
“衍城……你真讨厌……”
哪里像是受罪的模样。
分明是欢喜。
她想起来,那天周栩栩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面告诉她的话。
周栩栩得意洋洋的告诉她,高衍城从来不会把那样的手段用在周栩栩身上。
的确如此。
周栩栩靠着的是柔软的床垫,听着高衍城细致的安抚,“准备好了告诉我。”
如果是她的话,大抵只会被狠狠按在冰凉的地面上,然后深深贯穿。
结束之后,让她滚回床底下。
许暖白那时,甚至还怀着孕,挺着半大的肚子,睡在地面上。
她连床边都沾不上。
大抵是母性本能作祟,第二天醒来,却又回到了床|上,身边空无一人,被褥盖的严实。
高衍城在里屋低哑的唤她。
“把避|孕|套拿过来。”
还伴随着周栩栩的媚声,“衍城……”
几乎在一瞬间,她明白了高衍城的意思,为什么让她候在门口。
她扶着墙壁起身,缓慢走到客厅中央。
桌面上放了几个袋子,开了口,里面装着崭新的套装。
许暖白将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在润滑液的上方,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个细小的针孔。
被人认为扎出来的。
一瞬间,某种心思涌上许暖白的心头。
周栩栩想要怀孕,想要生下高衍城的孩子!
她拆开了所有安全、套,一个个的检查一边,将有问题的扔进了垃圾桶里,没有问题的攥在手心里。
挪到高衍城的身边,低着头,将手中的东西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