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起了”
安启倒是一个人早早地蹲在了主屋外边的长着青苔的石块砖上,点了根烟,透过屋檐,看着满天大雪从天而降,毕竟是个搞艺术的人,多多少少对这些有意境的场景藏着些情怀,他在这一蹲就蹲了一早上,脚边烟头一地。
梁知乖巧地冲他打了声招呼,笑嘻嘻地跑到白皑皑的雪地里来回踩,傅劲深反手关了门,走到安启身旁,垂眸瞧了他一眼。
安启扯嘴轻笑“傅少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我提醒一句啊,悠着点,往后好几天,你家小宝贝都有戏得拍啊”
傅劲深哪能把他的屁话放在眼里,随意抬脚踢了踢他手腕,安启“啧”的一声,手一抖,手指间夹的那半支烟一头栽进雪地里,傅劲深往下一踏,整根烟没了踪影。
“我去,搞我干嘛就这一根了,赔我一包”说出来谁能信,堂堂安家公子,娱乐圈里头风头正盛的新锐名导,为了一包百八十块的烟和乾市傅少吹胡子瞪眼。
“梁知不喜欢这味儿。”
“我去关我屁事”
傅劲深自然没搭理他,梁知片场不远处宅子入口的地方堆雪人,就她一个人,也能越玩越疯。
小姑娘在家里什么事都是他亲自包办,这么几年来几乎什么活都没干过,滚个雪球都费劲,然而她还是耐心认真地沉浸在这样的乐趣里。
傅劲深走过去时,她正用嘴替手心哈着热气,放才她嫌弃他给她戴的手套厚实笨拙,堆起雪人来不方便,索性用牙咬着脱了一边,哪成想雪比她想象中的可冰多了,冻得小手僵得生疼。
男人一看见便皱起眉头,一把将她小手拉过来,那手心上残留的雪花依然被她方才口中呼出的热气融了一半,湿答答的一片,他想都没想地便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的衣服擦,而后拉开外套拉链,将她冷如冰霜的手塞进自己衣服内,贴着他跳动的心脏处取暖。
半晌后,梁知小爪子恢复了知觉,他耐心地从她鼓鼓囊囊的外衣口袋里掏出方才的手套,重新给她套上“不许再脱下来了。”
梁知点点头,他大手牵着她还未松开。
安启瞥了几眼,觉得太辣眼睛了根本没眼看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得在这冰天动地的山里头看这俩货撒狗粮
然而他冷哼一声刚想要回屋再找包烟躲出去抽,就听见门外老头子几声剧烈又刻意的咳嗽声响起。
是陆鸿渊。
此刻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安启讪讪笑着过去打招呼,陆老爷子心思不在他这,胡乱点了个头,眼神直勾勾盯着傅劲深和梁知互相牵着的手上看。
乾市傅少谁人不晓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加之傅劲深的爷爷辈还算得上是陆老爷子的伯乐,当年一起并肩作战,对他多有提拔,然而这小子没有跟着祖辈的路从政,而是自立门户叱咤商界,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家底也殷实骇人,到后来,在乾市里提起他那老一辈的爷爷或许没人听过,然而他傅劲深,却是谁见了都得点头卖几分面子的。
论能力,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然而名声到底不大好听,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手腕阴狠蛮横,对上轻易就是个死,一般好人家的姑娘哪怕想攀高枝,也得掂量掂量自家实力能不能与他较量,否则把孩子送过去吃苦,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相敬如宾一辈子,事业上还能有个相互扶持。
这些天,两位老人可谓是对梁知下足了心思,可到底是上流圈子的人,血脉流传在外这件事,说起来算是件十分严肃的事,哪怕二老年纪大了被冲昏头脑胡乱凭借着长相性格相似便暗自认下亲来,家里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同意。
他们自小也疼爱小妹,因而如若梁知当真是陆绾樱的女儿,那他们说什么也会拿出比对待自家倒霉蛋儿子还多的热情来宠爱这位陆家唯一的小公主。
只是身份的确认是必要的,两个兄弟担心陆鸿渊一心想认亲,不同意他俩做这事,于是便瞒着二老,私下里对这小姑娘做了一番调查。
有人调查梁知,傅劲深自然第一时间知晓,哪怕陆北川和陆南川两人都是那条道上的人,很多事情都还是得经过傅劲深这商人之手。
梁知的身世他比陆家一家子知道得还要早,傅劲深在纪念日过后第二天,梁知说起那首钢琴曲时,他便有所怀疑,而后便让徐改去查,徐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本事也不容小觑,隔了几天,梁知的生平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统统有了结果。
他和陆家无冤无仇,祖辈交好,甚至和孙子辈也是从小一块混到大的好兄弟,论家世,是最最正经的门当户对,然而他也知道这些年在商场上打拼时留下的名声不太好,以陆老爷子这么宝贝自家小公主的态度,想要接受他这样一个外孙女婿,那着实是有些为难老人家了。
他有自知之明,于是存着点私心,眼下她在他身边过得很好,无需太多家人的关照,他一个人就能护她周全,相认这事,能晚一些是一些。
然而命运似乎就是安排得这么巧妙,他曾感激上天将她带到他身边,可如今一看,上天似乎对谁都挺仁慈,一步一步地又将陆家的小外孙女也一并还了回去。
二老来的架势很足,尤其是陆鸿渊,盯着梁知被握着的那只手,看得气都不打一出来,忍不住摆了傅劲深几眼,那神情,放眼整个乾市,除了梁知,也就是这陆家老爷子敢对他这么放肆了。
谁让他是梁知的外公,这俩货身上流的可是同样的血
“陆爷爷,你怎么来啦”
“爷爷下山来看看你。”
此刻陆鸿渊听见梁知这声“爷爷”,心知傅劲深还没把实情告诉她,索性抬眸看了眼面前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王八犊子,而后凶巴巴地说“出去叙叙旧。”
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便出了片场宅子的门,傅劲深扬扬眉,自嘲地笑了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