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自然知道自己强立公子荼继位,是不被大部分朝臣认可的。
是以,他在自己生命的末期,直接给孺子荼任命了身边的武官。
实际上只要孺子荼能够安稳的做了齐君,那么等到他将来亲政的时候,他身边的这些武官,就会是孺子荼的助力。
是以,他直接任命了田逆作为孺子荼的车御。
要知道,这可是天子身边,仅次于车右的近臣了!
而孺子荼的车右,他却是任命了鲍氏嫡子鲍息。
只可惜的是,齐景公的安置,却是被国高二卿而洞悉了。
作为几百年的上卿家族,政治斗争,对于他们来说可不含糊。
是以,国高二卿直接动用自己执政的权力,排挤田鲍两家。
甚至,孺子荼登基也已经十个月了,但是,作为孺子荼车右、御手的田逆、鲍息两人,可是从来不曾得到过教导孺子荼技艺的机会。
君子六艺之中,射和御,都是由君子近臣教导的。
这原本就是齐景公留给孺子荼的机会。
哪知道,这个权利,却是被国高二卿给排挤了。
按照规矩,孺子荼每旬都要有三天时间,学习武技的。
但是,这个教导的机会,却是被国高二卿安排的孺子荼近臣,给占据了。
因为他们都是国高二家的子弟。
这么一来,就算是齐君荼将来亲政,但是,他身边能够利用的,依旧是国高二家的子弟。
有了这些人在,他们世代的富贵,自然就保住了。
鲍牧叹息一声。
自家和田氏素来都是五大夫下卿,执政的地位,他们是没有机会坐一坐的。
若是国高给他们留下了机会,那么他们未必会走到了这一步!
“逆的技艺很好,甚至我都想让他来咱家教导孩子们了,只可恨……”
只可恨什么,鲍息没有说。
但是,鲍鱼却是知道的。
自家世子在莒地的时候,没有少为了这个和他喝酒。
每当世子喝醉的时候,都会叹息。
他知道这是世子他不得志,他抑郁啊!
“家主,白公子想要推选阳生为君,这件事您认可吗?”
鲍鱼想要知道鲍牧对于阳生的态度。
先君成年的公子都有二十余人。
若是家主对于阳生不满意,那么他们可以在商量。
这也是田白隐约透漏给他的意思。
“君位之上的人是谁,不重要!”
鲍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政坛纵横几十年的他,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阳生的秉性还可,只是喜欢冲动。”
“他在位,要比先君更为适合齐国,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他还是缺乏了城府的!”
“不过也好,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子,若是城府太深,我们和田氏拥立他,将来反倒是一桩祸事!”
鲍鱼很是不解:“家主,为何你与白公子都是这么说呢?”
“哦?”
鲍牧挑了挑眉头:“小白也这么说?”
鲍鱼点头:“白公子的说辞,和您的差不多,他说阳生秉性稍有冲动,这是需要德高望重之人来约束他的,但是,相对于先君的一众公子,莱地的那些,时刻预谋着回都叛乱,争抢君位,反倒不是合适的人选!”
“因此,我们若是要选择一个君主,反倒是外逃的那些公子才更加的合适!”
“这些人里面,阳生算不得最好,但是,却是最适合的!”
鲍鱼一板一眼的复述:“白公子说——齐国衰落已久,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最适合的君主,而是一个最能掌握的君主!”
“若是换了一个心思深沉之人,反倒是会挑起了齐国更大的内乱,到时候,齐国可就真的完了!”
“田乞生了一个好子孙啊!”
鲍牧叹息一声:“这小子,那必然会是田氏最为出色的家主!”
两人正在说着话,忽然有灰衣人前来禀报:
“家主,大祸了,国夏命高图领军一千,正在绞杀士大夫们,我刚刚得到消息,已经有三家士大夫,惨遭横祸了!”
灰衣人弯着腰,眼神里有止不住的恐惧。
灰衣人的培训,全班照搬的田氏的法子。
能够选为灰衣人的,都是他们的嫡系人马,这些人要么就是家族旁支弟子,要么就是家臣中忠心耿耿之人,甚至,大半人都是数代效忠他们的!
因此,灰衣人掌握的信息很多,可以说,一些家族弟子,还不一定有灰衣人对齐国势力的了解更加的全面了。
来者是灰衣人的一个首领,他自然知道自家在谋划什么。
眼见他们派系的那些小家族都惨遭祸手,他也很是彷徨。
鲍氏都城内只剩下五百来人,这还是算上了全部的能战之士。
若是事情泄漏,他们未必能够挡住了国夏的军队!
高图不可怕,不过是一个小儿罢了。
自家的大门,他打不进来!
但是,最可怕的是国夏啊!
他的手上可掌握着一万多人呢!
甚至,国夏紧急的又征召了五千多人,这些人正在紧张的训练呢!
近两万大军,若是一股脑前来攻打他们,那么他们挡不住……
甚至,就连田氏,也未必能够挡住!
鲍鱼腾的站起。
他急切道:“家主,我去问一问田逆,看看他们那边是什么对策?”
鲍鱼说完,直接就要朝外走。
“等一下!”
鲍牧忽然开口。
他迟疑了一下,询问道:“你的那些信鸽,可能飞到了田氏家中?不会迷路?”
城中这么多高门大苑,莫说是畜生了,就算是一个人,若是不识字,也不一定能够准确的找到了人的,更何况是扁毛畜生呢!
“家主放心,我们在莒地的时候,反复的试验了,只要是在城内,百无一失。”
“若是跨城送信,除了被猛禽捉吃了之外,也能安然到达的。”
鲍鱼对于这个很有信心,因为当时他也是参与训练的人选之一。
“那你发信鸽吧!”
鲍牧拉住了鲍鱼的袖子:“家国动荡,你万万不可亲身犯险!”
鲍鱼摇头:“家主,你错了,不说咱们与田氏大宅相隔只有三百余步,这么短的距离,若是有了危险,自然能够看出来的!”
“单单说这等大事,若是我们没有反应,那么才是真的引人怀疑的!”
鲍鱼觉得越是这等危机关头,那么他才是越要去田氏看一看的!
田氏、鲍氏世代交好,这等危机关头,若是他们不通气,那才真的是有问题了!
“我去吧!”
旁边等待的灰衣人直接开口道:“我也是鲍氏子,脱下了这身行头,换上衣衫就可以了!”
鲍鱼正要反驳。
灰衣人直接道:“君子,别说了,我是鲍氏子,这等危机关头,我有责任去!”
灰衣人说的斩钉截铁,鲍鱼只得点头同意了。
“你带着三辆战车去,到达田氏之后,直接让战车掉头,我会带着族丁接应你!”
鲍鱼将自己的佩剑取下:“这个给你!”
灰衣人接过了长剑,弯腰行礼之后,走出了外面。
不多时,他更换了一身君子的装扮,然后再次行了礼。
鲍鱼已经准备好了车驾。
更是直接将自家的五百子弟,直接拨给了他一百人。
灰衣人登上了战车,然后弯腰拜别。
战车轰鸣,朝着左边的田氏大宅而去。
鲍鱼手持长剑,就站在自家门口相望。
族中子弟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若是高图真的敢截杀他们,那么就是鱼死网破之时!
这个时代,卿士们的住宅区,都是在同一个区域的。
五都共设十五个士人之乡。
而都城一样是只有三个士人居住区的。
田鲍身为五大夫,自然是居住在最顶尖的士人乡中。
他们这个坊,紧邻齐宫,地理位置很是优渥。
田氏大宅与鲍氏之间,间隔着几个小卿士的住宅。
而高图所在的区域,就在他们这个士人之乡的后方,中间有四门连接的。
鲍牧也很是紧张,他在堂中坐不住,只得来到了大门口。
鲍牧虽然没有做出了像鲍鱼那样,探首相望的,但是,还是焦急的来回走个不停。
“如何了,如何了?”
鲍牧连连询问。
“吁!”
鲍鱼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的手中的汗水,已经湿透了长矛的把柄。
“家主,好了,东大兄进去了!”
他亲眼看到鲍东的战车,在田宅门口停下,然后鲍东朝着田宅里面走去。
而那些随行的军士,已经开始调转车头了。
这么一来,等到鲍东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冲刺便可!